【春秋】西红柿

我姐说她想吃家里的西红柿，她离开家乡整整四十年了，她说的“家里的西红柿”是父亲亲手种植的，按照现在的说法是*绿色食品，自己种的，自然要等它完全熟透了才摘下来，熟透了的西红柿纯甜，在我记忆中，家里的西红柿甜美多汁，果肉软烂，不像现在的西红柿硬的像萝卜，几乎没有汁水。家里的西红柿可以吸到瘪，像喝塑料袋装的牛奶。

学校的校工，大家都叫他小李，其实他和我父亲一样大，我们小不懂事也这样跟着叫，他也不生气，他说话嘴里好像含着一口水，听不清楚。我有些怕他，不为什么，我对比我大的人都有害怕的感觉，天生胆子小。有一天他来到我家门口，看到我应该是说摘几个西红柿吃吃，我不置可否，他就打开菜园门，进去摘了几个，用衣摆兜着出来了，一只手还拿着一个，边咬边说，那甜！好像口里的水更多了，却没看见流出来。

父亲回家，我告诉他，他只是笑了笑。不只是他光顾过，还有许多路过的人也光顾过。有一次来了三个考察什么的人，路过园子，看到园子篱笆中扦插的一根枝条正在继续生长，其中一个人说很好是修剪一下，能长成一棵像样的树，他掏出随身携带的小刀，把那根枝条修理的怪好看的，他出园子的时候，顺手摘了几个西红柿。父亲回家知道了这件事，拿出斧头，从根部把这个枝条砍断，并把根拔出来，他告诉我，如果它长成大树，园子里的西红柿就长不好了。西红柿并没有因为他们的光顾而变得稀少。西红柿很喜欢肥，家里养的鸡鸭粪沤熟了，在西红柿陇边的沟里撒上一点，浇满了水，结的西红柿又大又甜，红的发紫。青色的西红柿沾点红就被我们盯上，有时候等不及了就偷偷摘下来，放在被套里捂着，雨天不能进园子，我们照样有鲜甜的西红柿吃。

生吃西红柿是普通的吃法，拌绵白糖就很奢侈，腌出来的甜汁水是无上的妙品，我和妹妹都喜欢喝。

我们家的西红柿炒鸡蛋就是汪曾祺在文章里写的那样～炒的一塌糊涂的。西红柿里有果酸破坏了鸡蛋里蛋白质的结构。虽然不好看，但是口味确实绝佳的，尤其是拌饭吃，赛过鸡蛋羹。炒出一塌糊涂的效果首先要炒西红柿，把西红柿切成细泥状，用葱花炝锅，倒入西红柿泥，入盐，翻炒几下，再倒入搅拌好的鸡蛋液，快翻，鸡蛋一熟，马上装盘，我觉得比先炒鸡蛋，待鸡蛋凝固以后再加块状的西红柿好吃很多。这个是山东那边的吃法，不知道其它地方有没有这样的吃法。

我母亲托人到乡下去寻找像我家的西红柿，我也到临近的郊区去买了几斤，回来一尝都不是家里的那个味，据说是以前的那个品种的西红柿已经被淘汰了，不是它的产量低，更不会是因为它太好吃了，而是它不耐储存，不方便运输。现在的西红柿皮厚汁少，硬梆梆的，放几个星期都不会坏，但是口感呢？只剩有西红柿的模样了。每每想到这些就觉得自己曾经是一个富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