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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黄葛树下的人家(散文)

来源: 情感文章网 时间:2019-12-09 19:30:59

悠悠远远的梦境里,我再次梦见了老君坡上的黄葛树,梦见那黛砖青瓦的树下古老的村落,梦见我那沧桑的老父亲,梦见我那受难的母亲。梦见我和年幼的弟弟在古木参天的黄葛树下嬉戏。唱着那首不老的歌谣:“黄葛树,黄葛垭,黄葛树下是我家……”。

我家就住在老君坡上古老的村落里,村落里盖着一些平房院舍,那青褐色的屋檐无声的诉说着岁月的更迭,屋舍上,被郁郁葱葱的黄葛树掩映着,一片静谧安详,时不时有一群斑鸠飞过,落在黄葛树上,吱吱喳喳地啁啾半天,让在树下劳作的母亲抬起头来,脸上洋溢着苦盼的笑。

小时候,不觉日子有多苦,父亲在田里挥汗如雨,母亲也跟着父亲佝偻在稻田里,插秧施肥,我和弟弟在一片繁茂的田野唱着歌谣放飞蔚蓝色的风筝,父母用汗水浇灌农田,用辛劳换取孩子们的明媚的春天,春天的黄葛树,在雾霭重重中豪迈挺拔的生长,我们看到它峥嵘刚劲的老树根,看到它锲而不舍的钻石锲空无往不通,我和弟弟不止一次的抚摸着它龟裂的老树皮,看着它如村口老爷爷的脸一般纵横交错的裂纹重生,总觉得它是一个千年古树,一定有着传奇的故事。春风一醉,黄葛树的嫩叶便雨后春笋的伸展开来,新生的嫩叶一如吐蕊的花儿,看上去欣欣然的,充满无限生机,浅紫,淡黄,酡红,没过几天,便是千千新叶,一碧如洗,春风里,粉红的黄葛泡就挂了满满一树,父亲告诉我们黄葛泡可以吃,吃在嘴里有一点微甜,弟弟一听能吃就猴子一般灵敏的飞爬上树,摘下一大把,迫不及待的扔进嘴里,咀嚼一点微涩的酸甜,一脸顽皮的地笑着。

这样平静安和的日子一直过下去该有多好!但有一天噩耗传来,母亲玉枝坐着父亲的农用三轮车下山去县城卖自家的辣椒,不幸出了车祸,父亲显得木讷实在,母亲也老实本分,山城道路崎岖,雾气弥漫,一辆迎面驶来的农用车把母亲撞的不省人事,在医院做了钢板内固定手术,母亲在家足足躺了六十多天,实在闲不住的母亲硬要下床干活,没曾想,下地后的母亲腿脚变得不利索,两条腿变得有些蜷曲,一看就是一双罗圈腿,我在心里暗暗诅咒撞了母亲的那位不得好死的男人,但父母只要得三千元的医药费便草草了事。

更为要命的是,母亲在零六年的时候,常常觉得腰疼,疼的几乎不能下床,而且感觉身体乏力,总是感冒的样子,父亲心疼母亲,总是在田里不断的劳作,四十亩的山田,父亲一人耕种,那些辣子,一串串的拴好,树下屋檐下满院子是父亲悬挂的辣子。有一天,父亲看着母亲恹恹欲睡,似乎昏迷的样子,赶紧拉着母亲一路奔波去了县城医院,县城医院的大夫一看母亲蜡黄的脸,赶紧让去了市里,一百多里的路程,父亲穿着那身老粗布的衣服,一双满是泥巴的老布鞋,一看就是地道的山民,医院的大夫冷漠的对父亲说“你家老婆得是尿毒症,也就是肾衰竭,俗话就是腰子坏了。需要规律透析。”父亲没读过几年书,但电视里也听说过这种病,父亲一听顿时懵了,出了医院倚着路边的黄葛树蹲了下来,几行眼泪爬满了他沟壑丛生的脸,父亲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一盒劣质的香烟,哆嗦的点着,长长的吐出一缕烟卷,心里对自己说,一定让婆姨活下去!父亲就着裸露的黄葛树皮掐灭了烟蒂,看着昂扬的黄葛树,内心充满了无比的坚毅。

那时候的山城重庆,对于广大的农民来说,医保还没有落实,每次透析需要二百多元,这对于靠种地的父亲,可想而知是多么的作难。那时我已经嫁人,弟弟二十出头,在县城打零工。一个月也挣不了几百块。这可愁煞了一家人,母亲成天抹泪,一时也想不开,父亲总担心她随时寻了短见,一步也不敢离开,我也丢下嗷嗷待脯的孩子,回到娘家,侍候和劝慰母亲,我从山城考学出来,寻了一份工作,我对父亲说,我每月给您三百元,父亲说,妮子,你总共也不过挣五六百吧?我看着父亲,泪不由地流了一脸。

家里辛辛苦苦一年忙里忙外也不过有万数块的积蓄,母亲检查透析了几回,也就折腾的差不多了,父亲厚着脸皮到处去亲戚那里借钱,我公婆也借给两千块,可每个月四到五次的透析,足足有一千多块,这对于一个普通的农家来说,无疑是人间地狱的苦楚和灾难。但父亲还是穿着单薄的粗布衣裳开着那辆锈迹斑驳的农用山轮车去了城里的大舅家。大舅是一个门诊大夫,月收入过万,但父亲娶母亲的时候,听说大舅是很反对的,就是因为父亲是一个穷汉子,长的也寒碜,母亲桂枝就是身体瘦小,但有着南方女子的玲珑和勤劳。可想而知,穿着一身白大褂的大舅一听父亲的来意,慢慢吞吞地从抽屉里取出一塌子钱来,父亲看着厚厚的一塌子钞票,眼睛一亮“大哥,你妹子等着救命呢!这下可有指望了!”没想到,大舅轻蔑地瞥了父亲一眼,从一塌子钞票里数了二十张,在递给父亲的半途中,又抽出十张来放回到他身后的抽屉里,手里薄薄的几张钞票由于用力过猛,滑溜在了桌子下的地板上,父亲心里像翻了五味瓶似地,犹豫了半天,还是蹲下身子,一张一张的用满是脏污的双手捡起。“他大舅,我会还你的。”父亲头也不回的走出大舅豪华的诊所,诊所的黄葛树下拴着的黄狗不知啥时候睡醒了,旺旺的冲父亲乱叫……

夏天来了的时候,院子里的黄葛树变得分外的繁茂,无论是疾风暴雨中还是蒙蒙雾霭里,黄葛树总是那般拙朴安静的从容,院子里依着一堵墙,就挨着断垣残壁,黄葛树绝处逢生,而且还舒枝展叶,展现出一缕惹人的健硕之美。

母亲不再哭哭啼啼了,看着父亲雨里来风里去,忙了家里忙地里,还得隔三差五拉着母亲辗转一路去市里陪伴母亲透析,母亲终于觉得自己倘若这样活下去,会把老汉儿累垮的,于是母亲说了,以后去医院我自个去吧,我走到村口搭上车,再去县城火车站坐火车,火车票才三块钱,下了火车我就做公交车,过几年半个老年卡,我都免费。父亲看着笑的一脸如花的母亲,说:“说啥子嘛?那咋能行呢?一百多里路呢!你又是个病人,我咋放心得下?”说这话的时候,母亲就在黄葛树下石臼里舂着辣子,一斤辣子能卖五块钱,父亲总是拉着满满一车辣子亲自卖给那些重庆火锅店铺,这样能多挣一些差价。

母亲就这样开始了每周两次的透析路,每次需要从家里拿三百元钱,路上的车费来回需要不到十块钱,每一次去市里医院透析,前一天,母亲就烧很多的烧饼,用红糖烧制的烧饼有着一丝馥郁的味道,每次看望母亲的时候,母亲总会给我拿上厚厚的一摞。弟弟一直在县城打工,每月一分不少的给父亲六百元,弟弟也到了谈对象的年龄,可介绍的女朋友听说家里的情况,就黄了。我就在我上班的地方给弟弟张罗了一个从村里出来搞清洁的临时工,姑娘长的很俊秀的,但姑娘的妈说了,条件不高,就在县城买一处楼房就行,弟弟一听傻眼了。

父亲种了成片成片的辣子,到了秋天,在梯田里,采摘就是非常累人的事情,母亲是一个闲不住的人,经过透析的母亲,渐渐恢复了一些元气,能够在家里生火做饭,给父亲做一点热糊的饭菜,可到了秋收的时候,母亲就非要嚷着和父亲去田里采摘辣子,辣子密密匝匝的长在田里,拖拖曳曳的亮出万分的绿意,红的透亮的辣子映红了母亲古铜色的脸庞,五十多岁的母亲脸上明显的有了老树皮一样的褶皱,父亲也五十大几,马上就要过六十大寿了,可弟弟的婚事一拖再拖成了父母心中的痛楚。山上的梯田里,母亲就坐在辣子苗上,一个一个的不断的往下摘,有时候,会给父亲唱上那首古老的歌,母亲清脆的歌声便回荡在黄葛树掩映的山坡:黄葛树,黄葛垭,黄葛树下是我家……

终于,重庆的所有的山村全面覆盖了农合医保的政策,母亲盼来了属于她的春天,可是,透析的设备更新了,透析的管路一次性了,透析需要的药剂增加了,母亲还得一次拿三百块,父亲四十亩的梯田种满了各种农作物,稻田,玉米,辣子,还有柑橘,什么熟了卖什么,有一天,父亲去县城买柑橘,回来的时候,只给了母亲三十八元钱,母亲就问“咋才卖这么点钱?”父亲说了:“路上碰见我侄儿了,送了两袋给他了。”母亲就唠叨:“辛辛苦苦的,又白干了。”父亲没理睬母亲,径自走到院子树下,拿起棒槌来咚咚咚的舂起了辣子来。隔了几天,母亲的侄儿来了,也就是我大舅的儿子,一进门怒气冲天地说:“我姑父真是个抠门鬼,当初借钱的时候,早忘了自己的寒酸劲了吧,去县城卖柑橘,见了我绕着走,生怕我要你几颗柑橘似地。”母亲心里有些不高兴,当场就训斥了父亲几句“自家种的啥稀罕玩意,你侄儿能吃,我侄儿咋就不能吃?”父亲明显的不悦,拿起树旁的扫帚气呼呼的荡起一缕灰土,表哥一嘴嘟囔着走了……

母亲透析十年了,十年的岁月,院子里的黄葛树更加的繁茂,青砖房檐上依然炊烟袅袅,院子里始终回荡着舂辣子的咚咚声,母亲,受苦了!十年辗转透析路,母亲年复一日,风雨无阻,不用父亲陪侍,不用儿女挂牵,始终微笑着从家里走出去,又一脸高兴的推开篱笆院门“我回来了!”不顾自己体弱多病,也不顾自己一路疲惫,放下自己的干粮包,一头钻进厨房里,风箱啦的呼呼作响……

有一天,父亲拉着母亲进了县城,父亲怀揣着刚刚卖了辣子的四百块钱,给了母亲三百块透析的费用,父亲说了:“老婆子,每次去医院,你都拿着你烧的饼,今天,我请你吃碗重庆小面吧!”父亲看着小吃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围着一家地道的重庆面馆兴高采烈地说道。母亲看着父亲黄葛树皮一样粗糙的双手,看着上面厚厚的老茧,看着一头稀疏的白发,看着满脸树皮一样的深深皱纹,母亲就紧跟着父亲走到了人群密集的“树下人家重庆小面”馆,面馆门前,也有一颗茂密的黄葛树,茎干粗壮,树叶茂密,叶片油绿光亮,枝杈密集,大枝横伸盘旋虬曲,小枝旁逸斜出,尽显婆娑之美,悬根露爪,蜿蜒交错,古态盎然,树下人声鼎沸热热闹闹,延伸出一些暖暖的生活味道。

记得有人这么比喻“黄葛树根深蒂固,不惧风雨,粗壮茂盛如巴山汉子,枝叶婆娑,温婉柔情又如渝水妹儿”。父亲和母亲,能够携手风雨人生,演绎了人间大爱真诚,我有时非常钦佩他们,尽管生在社会底层,却从来不怨天尤人,黄葛树缝隙中生存陡壁上繁茂绝处逢生的坚毅和执着不正是父母的象征吗?

端上餐桌的是两碗红亮诱人的重庆小面,很殷实的分量,一如重庆人的实在和豪爽,面上浇了很多的卤汁,都道是“随手一抓,一把水面,几根青菜,三两分钟煮毕,五六分钟下肚,小面之小,莫过于此”一碗小面,父亲和母亲吃的酣畅淋漓,他们节俭惯了,尤其母亲,别看重病缠身,始终不曾自己坐下来,奢侈的去哪怕是地摊上吃一碗仅有几块钱一碗的面,看着芫荽红椒芽菜花生芝麻酱铺满的汤汁小面,母亲吃的有些要掉泪的样子,是啊!一碗小面,一颗老树,一隅浓郁的“啥子嘛!”的家乡话,折射出了树下人家那卑微的生命以及对生命的膜拜,这种贵与不贵就是这生活很朴素的道理,与其忍辱负重不如举重若轻,我们家乡朴质的人们几乎和我父母没什么不同,一如随处可见的黄葛树,落地生根,不挑不拣,一路蜿蜒,攀升不断,迤逦而行,枝也密密,叶也青青,贮满一地绿荫,体味生命深邃生活清淡之美。

我在梦呓:“黄葛树,黄葛垭,黄葛树下是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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