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悲伤的时候,我讨厌有人在身边。傍晚开车出门,内蒙阴山脚底有稀疏疏的树林,林子里藏着墓地,汉人的回人的聚在一起。挑一片空阔的草地躺下,也能缓一缓悲伤。
曾经坐在江南运河边的古城墙上,爷爷就躺在城墙下的市二院,城墙很长,隔着二院几条河就是学校。夜晚,学生们勤奋地在自习,班主任时不时地对着几个同学咆哮,愤怒那些“挥霍光阴”的差等生。我从来没有一刻如此讨厌人民教师,班主任的愤怒里在我眼里就像一个小丑,在五十个观众面前表演单口相声。真是无趣,于是我偷偷地从教室后门溜下去,我知道班主任看到我了,因为我听到他的咆哮声变大了,清晰的叫着我的名字,愤怒地威胁着旷课,处分什么的。我可没心思听他那些关于纪律人生的大道理,那段时光,我的心里只装着躺在二院的爷爷,至于处分,高考,前程——真是些烦人的事。
那时我每天都在脑子里想,爷爷要是走了,我该怎么办。二十岁的年纪,我人生*一次恐惧死亡与寂寞。
我在二十岁的年纪,一个怕什么便就是怕什么,想什么便就去干什么。那个年纪,多愁善感,活在迷茫却又自由的状态里。人要死的时候,自己都是明白着的。爷爷去逝的前一天,突然抓住我的手对我说,谁都可以不在,你千万不可离开我,我看到他眼角流下几滴泪水。只这一句话,悲伤却让我无法承受,我止不住泪水与内心的恐惧。三天后,他老人家安静的闭上双眼。而我的世界里只有那句你千万不可离开我。
他没有说让我不要离开他,而是说不可。是的,是不可,不是不要。不可与不要,一个是命令,一个是请求。而我听到的,却是爷爷他发自内心的不甘与悲伤,对生命的不甘和对我失去他的悲伤。从小到大,我从没见到他老人家流过泪,可那天他对我流泪了。或许他真正想说的是,孩子,我不可以离开你,可无情的命运,他却是命令不动了。
内蒙的冬天,天空很蓝,干干净净。我总是在夜晚看见一些闪动在远方的星辰。夜风袭来,楼下的木屑在空中飞舞,那些扫不净的木屑被夜风卷走,穿过路道,树梢,一路飘向远方。我盯着它们远去,然后月亮就上来了。闪动的星辰不知怎么不见了,可那月亮,越看越和老家的月亮相像,我终于是看不下去了。
关上窗子,独坐在阳台任思绪飘远,夜凉如水。
我深深的在自问,为何之前爷爷病重,我果断地放弃学业,陪伴他走完人生的很后一程,而奶奶病去,我却终没赶上看她老人家很后一眼。过去放下对人生那么重要的学业,我义无反顾,而就在前几天,却为了那冰冷的钞票和无足轻重的琐事,我拖到奶奶临去才赶往家里。妻子告诉我,奶奶临去前流了泪,她是在伤心生命的很后时刻没能见上我一眼吗?
我自责自己为什么会给自己留下这样遗憾。《圣经》中说,凡事都有定期、天下万务都有定时。生有时,死有时……寻找有时、放手有时。保持有时,舍弃有时。
是的,人生中很多东西我们大体都能看得清了。春种秋收,生病吃药……,这些便是定期,定时。人生大多的遗憾本可以避免,可我们却舍进求远,自我欺骗。欲爱,觉得青春无限,欲孝,觉得时日方长。待青春逝去,时日不待,又不甘手中所求,想要的,放不下追寻,拿起的,便又放不下来。
这取舍就像人生的一杆天秤,一边放着梦想,一边放着现实。偏偏这一边梦想里支撑的同时又摧毁着现实,那一边现实里却孕育兼推毁着梦想。就是这样的一杆矛盾的天秤,于何时,取多少,又舍多少,谁又能自负刚好。
双子是奶奶一手带她的,奶奶去逝那几天,她一直哭,十多岁的小女孩,嗓子都哭哑得说不出话。大人们是不懂孩子的悲伤的。双子和我一样,都是尚未记事便跟着奶奶长大的,对双子而言,奶奶在世,便是躺在病床上动不了,她依旧不会孤单,可一旦老人离开这个世界,那么她的世界便蹋了。
对于一个孩子,一个全身心爱她并陪伴她的人便是她的天空,她的世界。或许这个世界会在她成人之后的某一天某一瞬变成她独自珍藏内心深处的“童话”。可在她还是孩子的时候,一定没有什么比那个爱她的人离开更让她伤心和孤独了吧。
奶奶安葬第二天,一个阳光温煦的下午,我和家人道别,我心疼着每一位眼里不经意间流露悲伤的眼神的亲人。特别是父亲,他的悲伤藏得深,我看着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白发似又添了几概,眼里的风霜更厚实了。
双子望着我不说话,双子小我十多岁,是我打心底很疼爱的妹妹。自从爷爷去世后,我们就很少说话,见面的时间也越来越少了。这次奶奶去逝,我们的话似乎更少了。我常想,一定是我们有太多的共鸣,因为太懂彼此,所以不敢说,怕一说,悲伤就收不住,何况我们总是在这样悲伤的场合会聚。我走的时候,摸摸她的头,她抬头看我,泪汪汪的眼里我竟然看到了没有遮掩的憔悴。一个十多岁的小女孩眼里的憔悴。
天!
一个十多岁的小女孩,她眼神怎么可能如此憔悴,那个年纪的姑娘,眼神里不是应该充满好奇与朝气吗!我鼻子一酸,扭头再也不敢看她的眼睛。
我告诉自己,一定是我看花眼了。
我回到内蒙继续我的建材生意。每天白天我看着木板在电锯下变幻形状,锯齿带起木片卷成一朵朵圆形的花,寒风吹过,木屑纷飞如雪,那此木片卷花就在这木雪中飞舞远去,锯齿转动的声音就似唱着大自然的安魂曲。傍晚,我偶尔一个人去躺在大阴山脚下,北方山荒,大风起时,地上的落叶便转着圈被吹向山中,吹向渺茫荒芜的大阴山深处。
翻过绵绵阴山,北方便是辽阔的大草原,往南千里之外,我的故乡依旧坐落在某个城市的角落,那里的人,一个一个走掉,温暖的灯火不在,喧哗依然,于我却终于归于沉寂。关于我故乡的童年,也随着奶奶一起消逝。
如今,即将步入而立之年的我,是该回头,追寻那些快遗忘在梦境中的童年,那似水的年华。
还是该前行,翻过荒芜渺茫,去远方的高山草原听听那不一样的牧歌。
前行与回头,进与退之间,又是否有重叠之处,逝去的人逝去了,活着的人又该如何安放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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