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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风】 洗涤房的女人们

来源: 情感文章网 时间:2019-11-04 20:09:25
无破坏:无 阅读:1366发表时间:2018-07-01 15:15:57    铁路客运段的大院里,担负着各次旅客列车乘务工作的列车员们进进出出,整齐的队列、统一的服装、统一的背包,一个个春风满面,显示着青春的活力和训练有素的风貌,成为铁路客运部门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很少有人知道,同样在这个大院里,在后边紧靠围墙的角落,还有一个女人聚集的地方——洗涤房。   洗涤房没有房,是用石棉瓦搭起来的一个很大的棚子。棚子下是一溜一米高的水泥池,池子里浸泡着床单、枕巾和被套,全是从旅客列车上换下来待洗的卧具。围着水泥池是一圈塑料大盆,每个塑料大盆上放着木制的搓衣板,几十个女人坐在小板凳上,双手用力地揉搓着盆中的床单、枕巾或被罩。嚓嚓的揉搓声中,不时插进几句笑骂和随之而来的诅咒。这是一个另类的女人世界,一个由集体工组成的劳动群体。   清晨,洗涤房的女人们三三两两来到后院,大个子刘班长拿着花名册挨个点名后,质检员陈巧彩给每人清点一堆待洗的卧具。然后就是发放洗衣粉和肥皂。女人们各自找合适的位置坐下,熟悉的、说得来的坐在一起,方便传递各种消息和新闻。“把太脏的挑出来,放到池子里。”刘班长提醒着大家。那些染上果汁的、咖啡的、擦过皮鞋的单子和枕巾被挑出来放到水池里先浸泡,然后再洗净漂白。就这么一道工序,你不提醒有人就不当回事,洗完晾干不合格,还得重洗。“哎,大白妮!怎么无精打采的,是不是昨晚叫男人折腾坏了?”嘴巴很臭的曼丽开始发炮了。“你才叫折腾坏了哪,看你们家老王像狗熊,咋没压死你!还来上班。”大白妮反唇相讥,毫不示弱。“这你都不知道?曼丽姐有绝招,老在上边。”旁边有人横扫一梭子。“哈哈哈哈!”曼丽自己先笑起来,不知是笑大白妮,还是笑她自己。反正把战火点燃,就达到了目的,吃亏不吃亏,谁也不往心里去。接下来你一枪,我一炮的交替进行着,这边歇息了,那边又开始,每天都是这样,笑骂声一直伴随着上千条床单、枕巾被洗完,似乎以此来冲淡劳累、疲乏和压抑。   中午了,大家拿出各自带来的饭菜开始吃午饭。   “小琴,看我带的啥。”曼丽打开饭盒,伸到很要好的薛爱琴面前。“红烧肉!”薛爱琴惊呼一声,拿筷子夹出一块。“给我一块!给我一块!”几个人围上来,话音未落已纷纷伸出筷子。“土匪呀!”曼丽赶忙去盖饭合,已经少了一多半。“吃我的土豆丝。”“尝尝我的烧茄子!”大白妮的饭盒里满满的烧茄子,也被瓜分完了。只有陈巧彩一声不吭,坐在一旁吃她的青辣椒,天天如此从不换样。大家带来的菜虽各式各样但很少有肉,主食却差不多武汉治疗癫痫病哪家医院口碑好,无非是馒头米饭,至于汤嘛,那就癫痫病手术治疗方法是茶炉房里的开水了。   烧茶炉的老何很怕这些女人,女人来打开水,他就赶快躲进茶炉房不出来。说起这事也怨老何,今年夏天,大白妮拿着饭盒来打开水,老何一旁歪着头,偷看大白妮领口下露出的两个圆滚滚的肉球。大白妮抬起头,看到老何色眯眯的眼睛,讥笑说:“咋,饿了?叫声奶奶,喂你两口。”说的老何无言以对,心里憋得慌。看看旁边没人,伸出手在大白妮的屁股上拧了一把,没想到大白妮回手一个耳光打在老何的脸上。老何大叫:“你敢打我!”顺手抄起一把扫地的扫把向大白妮打去,大白妮扭头就跑,一直跑进洗涤房的院子里。老何追进去,不但没占着便宜,反叫一群女人用洗衣板结结实实拍了一顿,头上缝了三针。此事传开,谁还敢再惹这些女人。   不要说老何,就是段领导见了她们也是头疼,平时谁也不到后院来。有一次管后勤的付段长到后院检查洗涤工作,还没开口,女人们就七嘴八舌提了一大堆问题,什么为啥不发劳保用品,不发工作服;奖金全民工月月有,为什么集体工只拿基本工资,奖金一分不给;什么冬天刮风下雪,这里的棚子太冷,为什么不给盖房;什么冬天带的午饭没地方热,只能拿开水泡着吃,领导为什么不关心,等等等等。闹得付段长解答不了,只好说回去研究研究。女人们哄笑起来:研究几年了,上一任付段长也是这么说的。我们就是“三等公民,”研究去吧。   “三等公民“是他们自封的绰号,有点自嘲,更多的是不满。其实按道理这些女人本来也可以站在那些列车员的队列里,也穿着标准的铁路服,焕发出青春的光彩。但命运的驱使,就差那么一点点,他们被关在了大门外。他们也下过乡、插过队,而且时间更长,她们是由于各种原因滞留在农村的很后一批知青。当父母的单位拿着上级的文件把她们像收容掉队的士兵一样带回城里时,她们也曾有过惊喜,像一群唧唧喳喳的小鸟,等待新生活的安排。然而,等待,再等待,似乎被人遗忘。他们迷茫、忐忑、忧虑。一年以后,根据上级的精神,他们有了自己的组织———劳动服务公司,这是在主业扶持下的集体企业。他们开饭店,办商店,做服装,烤面包,做汽水,在市场经济的大潮中力图自食其力,养活自己。然而残酷的现实、没有竞争力的体制,让他们一次次败下阵来,很后老老实实地接受了洗涤工这个收入不高,但还算稳定的职业。在单位、在路上、在一切有人群的地方,没有人注意他们。一年四季,陪伴着她们的是大盆、搓衣板,面对着的是冒着肥皂泡的床单和枕巾。从春到夏,从秋到冬,十年了,搓衣板磨去了她们的温柔和稚气,磨去了她们的文雅和谦和。像她们粗燥的双手一样,她们的脸上淡去了青春的光泽,而她们渴望得到的关注和公平也迟迟不肯到来。她们变得自卑,多疑,放肆和自私。纪律、荣誉和自尊在她们眼里已经不屑一顾。她们敢把办公楼前的葡萄摘得一个不剩;她们敢把当月节省下来的洗衣粉、肥皂私分拿回家里;她们敢把茶炉房的开水放的精光去洗床单,而让办公的领导们没有开水喝。洗涤房在许多人的眼里就是一群没有笼头的野马,狂野无拘。   我接触到这些女人是在八十年代末,那一年我被调到经营开发室当主任,兼任经营公司的经理,而洗涤房就属公司的一个部门。当我走进洗涤房的院子时,并没有受到像其他部门一样的欢迎,女人们该干嘛干嘛,并不理会我的存在,只有大个子刘班长陪着我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我看到女人们都在忙着收晾晒好的单子,就走上前也收了一抱床单,然后抱到库房里。出来时有人对我笑笑,还是没有说话。我坚持到把所有的单子收完,才和刘班长打了个招呼,走出洗涤房的院子。第二天我带领公司副经理、会计室、办公室的部分人员共八个人来到洗涤房,请刘班长分配洗涤任务。四个人参加洗涤,四个人负责晾晒,整整干了一天,没听到女人们骂架,却看到办公室的人不停地拍打着后腰。   晚上,在刘班长的带领下我走进了曼丽的家,一间十几平米的平房,床铺上胡乱的卷着破旧的被褥,一张长条木桌上是切菜的案板和碗筷,地上堆着纸箱和杂物。曼丽拿起两个小木凳,执意要我们坐到屋外,说屋外亮堂。正在交谈,曼丽的男人回来了,拉着一辆架子车,车上坐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小女孩背着书包,跳下车叫声妈妈,径直走进屋内。刘班长告诉我,曼丽在下乡时结了婚,现在她的户口转回来了,但男人的户口武汉治疗癫痫病的医院应该怎么选择还在农村,只好在城里靠拉架子车搬运货物挣些钱,两人的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可曼丽笑着说:“过得去,没啥,比陈巧彩好多了,没看她天天吃青辣椒,买菜钱都不够。”我坐不下去了,匆匆告别了曼丽,骑上自行车回家。路上眼睛湿湿的,因为我也当过知青啊!   次日公司干部开会,一致同意:从本月起,给洗涤房集体工按月发放劳保用品(毛巾、肥皂、防护霜),工作服每年两套,冬夏各一套。每月发放生产奖,按当月利润百分之十提取。当刘班长在洗涤房向大家宣布公司决定时,下边一片寂静,许久不知是谁“嗷”的喊了一声,继而洗涤工们站起来欢呼着,跳跃着,互相拍打着,却没有我想象中的掌声。   更大的变化是在春节后,客运段综合加工楼交付使用了,洗涤房搬到四楼。整整一层一千平方米的场地,两台一百公斤的工业洗衣机,两台甩干机,一台烫平机,三台烘干机,基本形成了机械化的洗涤程序。洗涤房也改名为洗涤厂,洗涤房的女人们终于迎来了属于自己的春天。   技术培训,岗位标准,应知应会,规章制度,各项准备工作紧张进行着。厂长大个刘为迎接公司的检查忙得团团转,新选出的班组长曼丽和大白妮也各自带领着组员把新车间打扫得干干净净。考核那一天,我走进洗涤厂,看到女人们穿着蓝色的工作服分散在各台机器旁,一个个手里拿着抄好的考核题答案,念着背着,气氛有些紧张。“我的妈呀,昨晚背的咋又忘了!”薛爱琴急得直拍脑袋。曼丽走上前安慰她:“别急,越急越糊涂,我问你答,不会再看看,可不能拉咱班的后腿。”我笑了,告诉考核组的人,谁会谁先来,不会的明天再考,给够她们时间。考核过关的高兴地直跳,没过关的浸着眼泪默默走到一旁,继续背。看得出,女人们十分看重这次考核,谁也不想被淘汰。看起来自尊和荣誉在她们骨子里并没有被磨灭。刘厂长站在队前不断重复着一句话:“记住,我们是工人了,好好干吧。”   洗涤厂开工了,隆隆的机器声充满车间,女人们聚精会神地盯着仪表,看着飞快转动的水波,神情是那样的庄重。烫平机冒着热气,一条条床单排队进去,平展地出来,拿在手里热乎乎的,热红了女人们的笑脸。   年终,公司超额完成了经营任务,段里召开大会为公司庆功。洗涤厂的五名先进个人和公司其他先进个人一起受到表彰和奖励,而后各经营部门演出节目。洗涤厂的节目*一个上台,五十人穿着统一的蓝色的工作服表演大合唱“咱们工人有力量。”那嘹亮的歌声随着刘厂长挥动的双手铿锵有力,震人心弦。   台下包括段领导在内的所有人都鼓起了掌,掌声热烈而持久。 共 3710 字 1 页 首页1尾页 转到页 订阅(654)收藏(654)-->评论(10)发表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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