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开个超市,从我记事时就有了,起码二十多年了,以前叫代销点。
村里有个光棍汉子叫千城,比我爸小不了几岁,和我爸一个辈分,我叫他叔。
我小时候,千城差一点就不是光棍汉子了。
那时候,他打工搁外面带回来一个南方女人,说是准备结婚来着。千城这个人说不上傻,但是脑子有点木,但对这个女人是真好。带回家之后,千城就准备彩礼,俺那边有个村子叫智楼,智楼有个砖窑厂,千城就起早贪黑去砖窑厂拉砖坯。
拉砖坯用的是平板车,没有车帮。湿漉漉的砖坯一块得有三四斤重,一车下来得有个七八百斤。地板车头上会栓一根绳子,绳子套在肩膀上,拉平板车会省劲儿,我们叫这个绳子叫车pan(盼)。虽然有车盼,但砖窑的路都是高低不平的小山坡,再加上遇到高温天,一趟下来真的是晒脱一层皮,肩膀虽然垫着毛巾也会被车盼磨掉一层皮。
可千城一天接着一天的干,晒得黑的像个牛蛋一样。
终于,千城把彩礼钱攒的差不多了。没过几天,那女人趁千城下窑厂干活的时候,席卷了所有的钱财消失的无影无踪。
小时候不懂,现在突然明白千城遭遇了典型的婚骗。
千城因为此事受了刺激,本来就不灵光的脑袋变得更木讷。他说“俺对她好,她心里有数,她可能回娘家迷了路,要是当时给她个电话号就好了。”
他总坚信那女人会回来的,直到现在也是。
他和他老娘在村子里相依为命,老娘因为此事大病了一场,嘴上说心疼钱,其实大家伙儿都明白她是心疼她儿。
千城说他要下南乡打工去找他“媳妇儿”,这一去就再也没回来。
我叫他老娘四奶奶,四奶奶从我小时候就经常来我家超市买东西,那时候还有绿色的两块钱,紫色的五块钱。买东西时,她会从兜掏出一个塑料袋,有时候就是一个方便面袋子,卷的瓷瓷实实,外面还缠着绳子。她颤颤巍巍地里三层外三层的打开,里面零零散散的散落出五毛一块的毛票。
掏出钱来总会迷茫地问我“二,这是五块类不?”得到我确切的回答后,她会笑着点点头,感觉像做对了一件了不起的事儿。假如不是,她会略带歉意的笑笑挠挠头。
四奶奶本来就对钱不太敏感,现在年事已高,有些糊涂。现如今换了新版的钱币,更加的拎不清。
有一次,四奶奶照旧来我家超市买东西,“二,给我拿一袋盐。多些钱?”
“两块,四奶奶。”我回应到。
她颤颤巍巍地治癫痫病吃什么水果打开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塑料袋,从中抽出一张一块的拿给我。
我告诉她这是一块的,她摇摇头,坚决的说“不对,我记得,绿色的是两块的。”她对钱的理解还停留在老版钱币认知上。
我没有过多在意,笑了笑,就收了她一块钱把盐卖给她。我把此事说给爸妈听,爸妈说“她不容易,咱又是做买卖的,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一块两块的,不要在意。”爸妈也默认了她这种行为。
日子久了,四奶奶总会拄个拐棍步履蹒跚的来买东西。“二,给我拿包盐”,“二,给我拿包味精。”每次她都抽出一块的,这是她眼里的大钱。我都会把钱当做两块的来算账。买完东西,她又河南癫痫病专业医院颤颤悠悠的拄着拐棍回去。
由于工作,现在我回家少了。有次我回到家,见到了她,她叫住我,不好意思的问。
“二,你给我说实话,我以前买东西的钱是不是算少了?我听人家说,那个绿色的就是一块钱。”
我笑着说“我不记得了,四奶奶。”
她面色凝重的说“咋钱还会变颜色?以前绿色的就是两块的,俺千城以前教过俺。”
她把拐棍狠狠的拄了拄地,“能些(这么多)年了,千城咋还不回来?!他教给俺类东西都不时兴了。”然后回头望了望我,“走的时候和你一样大”,皱纹密布的脸上,满眼柔情。
我不敢和她对视,陪她说了会儿话,便送她回家了。
之后的日子里,她买东西的时候还是会下意识的把一块纸币当做千城教给她的绿色的是两块钱来用,有时候会突然想起来,然后又急忙把她的“钱包”缠绕开,补还给我。
无论她是记得还是不记得,我都不会阻拦,都默认为她是对的。
这抹绿色,不再是一块钱或是两块钱,是娘对儿的执念,是娘对儿得了癫痫患者应该怎么办呢的期盼。
去年拜年的时候,我特意包了两封果子两包冰糖送到她家,她很亲切的拉着我进屋烤火,拉着我的手看了我一遍又一遍,摩挲着我的手“再坐会儿南宁到哪治癫痫病好,二,再坐会儿。”
满眼的欢喜,满腔的孤独。
“过年了,俺千城不知道吃没吃饺子。”
我抬头看到堂屋八仙桌上放置了两幅碗筷,盛出的饺子冒着热气,一口没动,泛着孤独。
院外烟花飞散,她呆呆的看着南方。
“真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