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纽薇兰蜂蜜杯”征文】荔枝蜜

　　 “啪！”玻璃瓶与地板发出一声清脆的撞击，阿花的心也像地上的玻璃片一样，碎了一地。　　 空气中顿时弥漫着一股馥郁的花香，这是阿花熟悉的香味，她就是在这馥郁的花香中长大的。　　 看着地上破碎的瓶子，阿花愣了好一阵，突然像惊醒了似的，匆忙站起身，拿起扫帚，把地上的玻璃碎片连同那散发着浓郁香气的蜂蜜一起扫进了灰斗里，然后倒进了门外的垃圾箱里。　　 可是空气中那浓郁的花香却让她不安，她看了看墙上的钟表，时针刚接近十点的位置。还来得及，她又拿起水桶和拖把，重新清洗了地板，把地面拖得干干净净。　　 空气中那股花香在慢慢减淡，或许是闻习惯了，阿花甚至嗅不到那让她惴惴不安的味道了，她在想下个问题，怎么样能找到和这瓶蜜一模一样的荔枝蜜？不然，今天她可就不好过了。　　 唉！怪就怪自己嘴馋！阿花真想抽自己几个嘴巴子。　　 这瓶荔枝蜜是儿媳妇美琴从网上购买的，她不知从哪儿得到的美容偏方，用珍珠粉、蜂蜜和蛋清还有黄瓜的汁液自制面膜，每天晚上都要在脸上涂涂抹抹，这瓶荔枝蜜是她刚买的，还不到一个星期吧，只用了一次，可就是那一次，勾起了阿花强烈的思乡情愫。　　 阿花是川南人，她的家乡栽种着很多荔枝树，这种美味的水果伴随了她整个青春岁月。　　 家乡实行了生产责任制以后，儿童癫痫病价钱如何阿花家分到了十几棵荔枝树，靠种荔枝，卖荔枝，阿花抚养大了自己的三个儿女。老伴儿去世后，两个闺女也分别嫁到了外地，只有一个幺儿子常明还留在身边，后来，阿花又靠卖荔枝供常明考上了北方的一所大学，大学毕业后，常明留在了北方，买了房，娶了他的一个女同学为妻，在这个北方城市安了家。　　 阿花独自一人留在老家，随着日渐年迈，阿花昔日美丽的容颜不再，挺拔俊俏的身躯也渐渐佝偻起来，她再也不能爬到高高的荔枝树上摘荔枝了，她把十几棵荔枝树承包了出去，靠种着几分菜地维持生活。　　 儿子常明一年难得来家看望她几次，儿子一直要接她去北方住，可阿花每次都拒绝了。一则自己还能自理，不想去儿子家给他们添麻烦；二则儿媳妇是北方人，听不懂自己说的川南土话，两个人交流起来不方便。很重要的还有一点，她死去多年的老伴就埋在离她家不远的地方，家里没人了，逢年过节的，谁去给老头子的坟上添土烧纸啊。　　 可是八年前，阿花还是离开了家乡，来到了儿子住的那个离家好几百里地的北方城市——儿媳妇美琴生了孩子，作为婆婆，带孙子是义不容辞的。　　 在儿子家住了七八年了，阿花慢慢习惯了这儿的生活。很好不便的还是无法跟儿媳妇美琴交流，阿花能听得懂美琴的普通话，可是美琴听不懂她的川南话，而且两个人在抚养孩子的问题上也有很多分歧。美琴嫌阿花不卫生，经常不洗手就去抱宝宝；嫌阿花不会说普通话，带的宝宝说话也有家乡口音了……阿花说，我以前就是这样做的，不也养大了常明姐弟三人？两个人偶尔会拌嘴，可是因为美琴听不懂婆婆阿花的话，两人之间的战火往往还没有蔓延就熄灭了。　　 就在磕磕绊绊中，孙子宝宝长大了，去年上了小学，除了接送孩子，做做家务，阿花清闲了好多。　　 除非常明和宝宝在家，阿花很少说话，她只是做着自己该做的事，让她欣慰的是，孙子宝宝不但能听懂她的家乡话，和她也特别亲。如果妈妈不在家，宝宝还会用家乡话跟奶奶聊天，这是阿花很开心的时候。可是被美琴听见了几次，狠狠训斥了儿子几次：你要学土包子啊，以后不许说川南话！可是小家伙不管这个，只要妈妈不在，还是用家乡话跟奶奶叽里呱啦说个不停。　　 阿花跟儿子常明说了好几次，想回老家——宝宝长大了，不用她带了，在这儿只是让常明难做，再说离家七八年了，她也想家了。　　 可是常明不答应：“你老了，该跟着我们享福了，你身体也不大好，留你一个人在那么远的地方我们不放心……再说，村里人会以为我和美琴不容你呢，你愿意让儿子背上一个不孝顺的名声吗？”　　 既然儿子这么说，阿花只好留了下来。　　 那天儿媳美琴拿回来一瓶蜂蜜，美琴长得漂亮，装扮时尚，虽然生了孩子，但由于会保养，身材依然像少女那样苗条，脸蛋儿依然像做姑娘时那么白皙滑腻。除了买各种花花绿绿的化妆品之外，美琴只要一听说有什么美容养颜的妙招和偏方，总要想法设法试试。这不，半年前有人给她说了一个护理皮肤的法子，就是用珍珠粉，蜂蜜，蛋清和黄瓜的汁液做成面膜，有去皱除斑增白的疗效，她就买来这些东西，天天晚上自制面膜，自己做美容。　　 以前美琴用的蜂蜜阿花都没在意，可是这次，当美琴一打开那个精致的黄色小瓶子，阿花就嗅到一股熟悉的味道——那是家乡的味道。　　 美琴这次用的是荔枝蜜。　　 阿花*一次看着儿媳妇如何做面膜，只见阿花把撇出了蛋黄的白色蛋清倒进榨好的黄瓜绿色汁液里，又放进去一勺子白色的珍珠粉和黄色的蜂蜜，开始用力搅拌，直到那种混合液变得黏糊糊的，美琴倒在手心里一些黏液，在脸上均匀地涂抹着，直到那张俊俏的脸变得看不出是什么颜色——幸亏客厅里灯光明亮，要是在黑暗的夜里看到她的这幅妆容，准以为是吊死鬼诈尸了，估计都得吓出心脏病。　　 美琴注意到了婆婆在看她，她在心里轻蔑地笑了一声：土包子，就知道在地里死受，看吧，等我像你那么老了再想美就晚了。　　 阿花不是在看她，她的目光更多的是停留在那瓶散发着熟悉味道的小瓶上。　　 这熟悉的味道让阿花想起了家乡，想起了家乡的荔枝。　　 每年的三四月份，门前屋后的荔枝树就开始开花了，那白色的，浅黄色的荔枝花像一串串一簇簇美丽的璎珞，点缀在绿色的枝叶间。每到这个时候，那些赶蜂的人就会带着几百只蜂箱在他们村边搭起帐篷。从此以后，在那些美丽的荔枝花丛间，就多了很多勤快的小蜜蜂，这些小精灵整天嘤嘤嗡嗡地纷飞在密密匝匝的花丛里，辛勤地采蜜，不久就会酿成甜美清香的荔枝蜜来。每年阿花都要买一大瓶荔枝蜜，孩子们上火了口舌生疮，喝点蜜水很快就会痊愈，到了过节时，阿花还会用蜂蜜做出美味的糕点，让孩子们一饱口福。　　 到了荔枝成熟的季节，家乡更热闹，那几天，人们都尽情享用着这美味的果子，成熟的荔枝好看更好吃，剥开布满红点点的紫色外壳，里面是白色细腻的果肉，吃到嘴里，甜蜜，滑腻，口腔里弥漫着甜蜜的滋味，这美味的果实，曾给阿花贫瘠的童年带来无限的甜蜜，在她的记忆里留下了挥之不去的滋味。　　 阿花读过几年书，她在上学时很喜欢那些描写荔枝的诗句，例如苏轼的“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杜牧的“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看看，就连唐朝的杨贵妃都那么喜欢吃荔枝！还有杨朔的那篇散文《荔枝蜜》，老师要求背诵里面很后那几段，可是因为喜欢荔枝，阿花竟然把全文背了下来，其中的段落到现在她还能背出来。现在这甜蜜的香味，让她想起了自己逝去的青春岁月，自己的家乡，还有相伴了几十年的老伴儿，阿花在八年前几乎所有的时间都泡在这种甜蜜的味道里，荔枝已经在她的记忆里扎了根。　　 阿花想吃荔枝。　　 但在这个北方城市里，荔枝是有钱人才能享用到的奢侈品，在老家只卖几角钱一斤的荔枝在这儿的大超市里竟然卖十几元钱一斤！记得有一次，美琴给宝宝买了一小袋荔枝，宝宝回到家拿出一颗荔枝让奶奶吃。美琴对宝宝说：“宝宝，你奶奶从小就是吃这个长大的，早就吃腻了，不要给奶奶了，你自己吃吧！”阿花永远也忘不了当时宝宝那羡慕的眼神：“哇，奶奶，原来你小时候一直吃这个，你好幸福啊！”阿花也笑了：“是啊，奶奶小时候很幸福，现在更幸福！”阿花剥开宝宝给她的那棵荔枝，把白色的果肉放到孙子口中，宝宝说：“谢谢奶奶！”可是美琴却皱起了眉头：“妈，你洗手了吗？我给你说过多少次不洗手不要喂宝宝吃东西，你就是记不住！”……　　 阿花看着那瓶蜂蜜，她想尝尝那久违的甜蜜，可是她不敢跟儿媳说。　　 今天儿媳去上班了，阿花犹豫了很久，还是从冰箱里拿出了那瓶荔枝蜜，她想，我就尝一点点，一点点……　　 可是当她刚打开瓶盖，不知怎么回事，手一滑，瓶子就掉在了地上。　　 阿花走出了家门，她走了好几条街道，转了好几个商店，可就是找不到荔枝蜜。　　 买其他蜂蜜是不行的，美琴说过，她要尝试各种不同的蜂蜜，以便找到美容效果很好的那种蜂蜜，阿花知道，美琴已经尝试过很多种蜂蜜了，槐花蜜，椴树蜜，荆花蜜，枣花蜜……估计本市能找到的蜂蜜她都用过了，这瓶荔枝蜜是她在网上购买的。　　 阿花累得筋疲力尽，她看看日头已经正午，该去接宝宝放学了，阿花想，先去接孩子吧，等美琴回家跟她实话实说，大不了再被她吵一顿，反正她怎么也看自己不顺眼，要不是儿子挽留，她早就回老家了。　　 快走到宝宝学校时，阿花看到路边有一个六十岁左右的男人，坐在一辆三轮车上，车上的纸箱上写着三个字：卖蜂蜜。　　 阿花走了过去：“大哥，有荔枝蜜吗？”　　 那个男人笑了笑：“有啊，这是前几天刚收的荔枝蜜，妹子你看看，成色纯着呢！”　　 “啊，大哥，你是四川的吧？”阿花欣喜地问道。听到了熟悉的乡音，她心里很激动。　　 “是啊，妹子，听你的口音，也是川南的吧？我也是川南的！咱们是老乡哦！”　　 阿花忽然想流泪，这亲切的声音，她有七八年没有听到过了，虽然儿子常明会说川南话，可是在家里他跟媳妇美琴一样只说普通话的。　　 “妹子，你怎么来到这地方了？”那个男人一边给她拿蜂蜜，一边问道。　　 “唉，给儿子领孩子，出来快八年了。大哥，你呢？怎么也到这儿了？”　　 “我儿子在这儿开了一家饭店，我在家没事，就过来帮他。小儿子在家养蜂，每年都给我送过来几箱蜂蜜让我帮他卖。”　　 阿花接过蜂蜜，虽然和美琴的那瓶不太一样，但不仔细看，还真差不多。　　 “多少钱？大哥？”阿花从衣袋里往外掏钱。　　 “妹子，遇见老乡不容易，送给你了，尝尝老家的蜂蜜吧！”　　 “这哪能呢？大老远的弄过来，你也不容易……”阿花执意要付钱。　　 “那你就拿四十元钱吧，别的人少了五十我不给的。”　　 阿花数了数包在手绢里的钱：“啊，大哥，不好意思，我只拿了三十元钱，你明天还来不？我明天一定给你带过来……我叫阿花。”　　 男人豪爽地笑了：“三十就三十，不用再拿了，阿花妹子，我叫常元庆，你就叫我老常哥吧。以后闲了过来聊聊，我经常在这儿卖蜜。”　　 阿花把蜂蜜放进口袋里：“那好，老常哥，那我就不客气了，我天天接送孙子，以后我有空了就来跟大哥聊天。”　　 和孙子宝宝刚进家门，阿花就听到从屋内传出来美琴尖锐的叫声：“人们都说家贼难防呢！那么贵的一瓶蜜，我才用了一次，偷吃了不算，还连瓶也拿走了！”　　 “你弄清楚再说行不行？咱妈不是那种人？”这是儿子常明的声音。　　 “不是她是谁？家里又没有其他人！难道是小偷进来了？小偷放着家里那么多值十堰治疗癫痫有什么偏方钱的东西不拿，就偷一瓶蜜？”　　 “会不会是你放到其他地方了，你自己犯迷糊了？”　　 “我还没有糊涂到那种地步！就一直放在冰箱里的！”　　 阿花推开门走了进去。　　 “美琴，那瓶蜜是我拿的。”看到事情败露，阿花直截了当地承认自己拿了蜂蜜。　　 “你看看，她自己承认了吧？这是什么事啊！今天拿我的蜂蜜，明天是不是就要拿我的化妆品了，后天呢，拿我的钱？……”美琴得理不让人，语气咄咄逼人。　　 “我就是想喝点蜂蜜水，不小心把瓶子打碎了……”　　 “好了，美琴，咱妈也不是故意的，算了！”常明想息事宁人。　　 美琴不依不挠：“不行，我好不容易才才从网上买了一瓶蜂蜜，用着效果挺不错呢，常明，你得再给我买一瓶相同牌子的蜂蜜。”　　 阿花拿出了自己买的那瓶荔枝蜜递给了儿媳妇：“美琴，我给你买了，这是咱们川南正宗的荔枝蜜，很纯的，绝对好用。”　　 美琴看了看手中的荔枝蜜，撇了撇嘴：“什么正宗的荔枝蜜？连个商标都没有。你们那山高皇帝远的小地方也能产出正宗的荔枝蜜？你骗傻子了吧？”　　 她随手把蜂蜜塞给了阿花，阿花没接住，瓶子啪地掉在了地上，顿时，一股馥郁的花香再次弥漫在空气里。　　 阿花的泪突然流了出来，她默默地蹲了下去，捡拾地上的碎片，一不小心，一片碎玻璃割破了她的手指，鲜血顺着手指流了下来，滴在了那黄色蜂蜜上。　　 懂事的宝宝拿来了卫生纸，为奶奶擦拭着手上的鲜血。　　 “你太过分了！”常明突然伸出手，狠狠打在了美琴那白皙粉嫩的脸上。　　 阿花愣了，美琴也愣了，片刻之后，美黑龙江治疗母猪疯的医院有哪些琴跑进了卧室，砰地关上了门。　　 “常明啊，都是妈不好……你还是让妈回老家吧！”阿花眼泪汪汪地看着儿子。　　 常明说：“妈，没事，美琴太不懂事了，这事你别管了，你快去做饭吧，吃过饭送宝宝去上学，美琴那儿我来处理！” 共 6407 字 2 页 首页12下一页尾页 转到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