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灵”“赶来探看一个凡夫俗子的美丽的精灵”!当顶着夜色和灯光的花苞悄然绽放的那一刻,我庸常的眼光被揭掉一层,老套的世上惯俗被瞬间掀翻打碎,开放的昙花将我心底的赞美静静打开;昙花越开越大,我的赞美也随着它的花瓣慢慢舒展,随着它的花蕊探出头来,随着它的清香漫过午夜;我的赞美越来越饱满,越来越华丽,越来越汹涌。我,被我的赞美淹没。
我本来不是一个大惊小怪的人,这次,我竟不由自主地在心里咋呼起来。
这株昙花是两年前养的。我老婆爱摆弄花花草草,连以前路边到处都是的马齿苋也喜欢,东一盆西一盆,天上一盆地上一盆,中间是她。平时我不管打理这些花草,只有老婆外出时我才负责浇浇水,应对一下了事。直到今年8月,一天,老婆惊喜地把我叫到阳台,指着小米粒大一个东西,说:“快看,出花蕾了。”我很茫然,“这株花怎么是细扁长仙人掌的样子?自己站不住还要竹竿撑着。”老婆很生气:“什么呀,这是昙花,昙花。什么也不懂。去,去。”
“昙花一现嘛,知道知道。”我暗暗自责:如此珍贵的东西就在自家的角落里放着,我竟不知,这样的忽略也太不可原谅了;我的不知源于我的漠视和缺乏怜香的襟怀黑龙江有哪些比较好的癫痫病医院,我是不是该谴责一下自己对花草过浅的情趣呢?
花苞越长越大,老婆说快开了,正好可让过两天就回来过暑假的小孙子看看。这盆昙花是在老房子里养着的,儿子一家一来我们就要到新房子里去住,过了没几日,我老婆就有些魂不守舍,以公事多为由常去光顾老家。一天,老婆做出决定:“明日移师老家,晚上让孙子见识见识昙花,肯定开。”这天她又有公事,大早起就走了,没等我和孙子起床就发过来一张微信图片,那个昂扬的花蕾已经萎靡地垂下了。我仔细打量着照片,没感到怎么失望,倒觉得眼前的昙花像将满满一瓶酒举着喝净后如今却被倒提在手里的样子。
暑假结束,没能见上昙花的小孙子回京去了。
时间很快就到了9月中旬,那株昙花真的快要开了。老婆决定,回老家住,索性天天盯着,死等花开。不巧,上级来了一个通知,让我老婆马上去上海出差,时间一周,不许请假。知道又将错过花期,她很无奈,出门时特意叮嘱我,随时注意花苞的状况,晚睡,即使去新家也要回来就寝,一旦花开就拍照,发给她欣赏。
她到了上海,一天一问;没办法,我一天一图。她不在家,竟委派了一株花来牵制我,让我无法随性去四处吃酒;吃酒也要保持适度的清醒,以免耽误拍照。这对我简直是一种折磨。她的用计也太高明了。
起初,花蕾是直立向上的,慢慢就开始向下移,直至与地面平行。这时,花蕾就鼓胀起来了,花苞尖头的嘴角已稍稍咧开,可见轻微的笑意了;花瓣上的须子弯曲着扭动,起舞的准备动作已经完全做好了。这是老婆离家的第五天。我发过去一张微信照片。“准开,9点半。”她回复说。我故意发信息逗她:“不像。打赌,100元。”“500。”她口气大。我打开了阳台上的灯。
20点半,我再一次去阳台观察,昙花真的开了:白色的花瓣刚刚打开,上面的须子统统向背后甩去,仿佛要形成一种推力,将绽放彻底送出来,进入盛开;花蕊悄悄探出身,站不稳的样子,它们排列着围出一个空蒙的圆形舞台,仿佛有清雅的琴曲从其间飘出;花的香气开始四溢,甜而不腻,芬芳着却又毫不经意似的,弥漫得小小的陋室瞬间显得高贵起来。我急忙用手机拍照,我清楚地意识到我的心跳有些加快,对于我,这是从未有过的情况。
换个角度拍一张;正面,不闪光的,拍一张;动动花盆,拍一张。老婆在上海遥控着我,我显得很忙活。很快,老婆便将照片发到了群里,可以肯定的是,她一定收获了不少竖大拇指的小图标;又很快,她制作的美篇传出去了,还配着乐,又可以肯定的是,她一定又收获了不少赞语和不少惊叹。从图片上见到昙花的儿子儿媳及时为她欢呼。
凌晨3点再去看,昙花已到了极盛。丰盈的昙花完全打开了,薄薄的花瓣将要羽化成仙的样子,婷婷的花蕊半转身将要进入星月里去的意思,挺秀的蕊柱支撑出的一个童话宫殿随时即可展示转场的情态。昙花到了美的有限,我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激动情绪。只有这时,我才明白,没能与昙花一见有多么可惜,未见过昙花盛开有多么让人遗憾。
夜还黑着,白色的花更显出神秘和姣好。
昙花为什么只选择在晚上开呢?为什么开的时间那么短河南省有效的治疗羊角风医院呢?我宁愿这样独解癫痫小发作症状昙花和欺骗自己:昙花晚上开,是为了要与星星、月亮做伴,是为了要让深灰的宁静稍微亮起来一点,是为了要给神秘的气氛增加上一层甜蜜的笼罩。躲过那些合着南宁到哪家看癫痫病好呢的眼睛,躲过缤纷的光线,躲过嘈嚷,在暗处打开一个艺术的迷宫,悄悄将自身灵动而丰饶的精美晾一下,静静地,在一种成熟的羞怯中放任着美的展开。那一刻,夜没有主角,你当;优雅没有主角,你当;惊艳没有主角,你当。这,太合适了。
昙花开的时间短,是因为它怕染上灰尘,是因为它急着要去与另一朵昙花约会,是因为它在竭力避开厌倦、疲劳、麻木等等慢岁月里那些要命的东西。给人留下遥想,易于让人错失,拒绝持久的留驻,都是在提醒“珍视眼前”这四个字的重要。让人知道想念和盼望是怎么回事,让人知道惋惜和惊讶是怎么回事,让人知道不凡和奇妙是怎么回事。昙花,你做得真好。
一瞬一生,一生一瞬,昙花表达的内容不是一个人所能说尽的,我很冒昧,忘加揣测,对不起,但我真的能够确认,昙花夜间开而且开的时间极短是对的。
早起6点半我再去观察,这时,昙花已经萎谢了。我不想说到“垂头丧气”那个成语。说来,昙花开的时间也不算太短,有六七个小时呢。
这个早晨,我开始在心里告诫自己,多多用心亲近花草吧。曾经沧海难为水,见过了昙花的人以后就更应该爱护和敬重所有的花草,因为它们都是泥土送给人类的礼物。
谢谢泥土,谢谢昙花。
(徐国强,诗人,现居唐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