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韵】河钓(散文)

我的钓龄已长达五十年了。我钓过野坑里的泥鳅鱼、河沟子里的黄瓜条鱼、鞋底瓜子鱼，钓过养鱼池里的鲤鱼和草鱼，还钓过水库里的大鱼、大海里的小鱼。在钓鱼这个行当应属见过大世面的。不过，很让我感到惬意的应属钓河沟子里的鱼。不光是远离城市的喧嚣、融入大自然的静谧，更重要的能使我时常回忆起童年的旧事，于是一丝丝的甜蜜便涌上了心头。

我们村的街北有一条小河，在我六岁的时候，就开始钓鱼了。开始家里人不答应，我就撒泼，母亲拗不过，只好用大头针儿给我揻了个鱼钩。大头针儿没钢性，容易拉直，不等把鱼抻上岸就逃脱了。奶奶心灵手巧，她把一颗缝衣服的针烧红，又给我揻了个钢针鱼钩。针的钢性强，不易被拉直，但没有倒冷刺，也容易跑鱼，钓着鱼后，就得迅速甩上岸。

那时候，我很爱钓黄瓜条鱼，这种鱼有十公分长，手指那么粗，专门在河沟的边上游来游去，在水面上顶出一溜水溜，老远就能发现。诱饵可用苍蝇、小蜢虫、油蚂蚱等。不用鱼漂、不用铅坠，只需在一个离鱼钩一寸远的弦上拴一小节麦秸草即可，使鱼钩不会下沉，然后，在水皮上颠钩。黄瓜条鱼掠食凶猛，老远看见鱼钩上颠水的蜢虫，就游过来，而且一来就一群，打头的个大，往往被它先抢到。一口吞下之后，马上游离鱼群，鱼弦会嗡的一声绷直。这时往上一甩，一条黄瓜条鱼就上了岸。这种鱼傻得很，若一下没有抻上来，或者诱饵脱钩了，它们一时半会不会走，还在原地来回打旋，等你绣上诱饵抛下去，照样来得及。

我都是揪一根稗子草穿上它们的腮，一个早晨或一个晌午可以穿一大串。回家后，放在大海碗里，撒上一把盐疙瘩，腌咸后煎着吃。煎黄瓜条鱼就玉米渣粥特别好吃，尤其它的脊背，从脖颈处往下一撕，可以撕下一大条子肉来，又筋斗又耐咀嚼，香得满嘴角子流油。

我还钓过一条一尺多长的特大黄瓜条鱼。那天河岸很寂静，只有岸上的地里头有几个大人给生产队劳动，这种环境非常适合垂钓。我刚来到河边就见这条特大黄瓜条鱼游了过来，我赶忙绣上诱饵抛弦。这个“大家货”似乎并没有在意，眼都不眨一下就晃晃悠悠地游了过去，当时紧张得我连头发根儿都立了起来。我屏住呼吸，仍在原地颠钩，果然，“大家货”又掉头晃晃悠悠地回来了，偌大的水溜把在荷叶上趴着叫的青蛙们都吓得默默沉下水底。我的手颤抖得更加厉害，颠着的鱼钩很不规则。“大家货”若无其事似的向我一一步步逼近，还有一尺远的时候，忽然在鱼钩前停了下来，俩眼直勾勾地盯着鱼钩上的诱饵，足足有十几秒钟，我的心嘣嘣地跳到了嗓子眼儿。突然，狡猾的“大家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一口吞下鱼钩就跑，我大喝一声：“给我上来吧！”话音未落，双手用力一提杆，好家伙，纹丝没动，“大家货”连水皮都没出，而且，又向相反方向游出老远，鱼弦把鱼杆抻了个几乎成“9”字的大弯。我用左脚踹住身边一棵大树，稳住身子，双手牢牢地抓着鱼杆，跟它僵持着比起了耐力，足足有2分来钟。等“大家货”终于泄了气，我瞧准时机，用力一甩，才将它甩上岸来。不巧的是，正好甩在岸上的一眼土井里边。“大家货”扑棱着，鱼杆嘎吱嘎吱几乎折断，我赶紧放下鱼杆，用手倒鱼弦，怎奈鱼钩没有倒冷刺，“大家货”脱钩掉进了土井里边。土井的水很深，我趴在井沿儿处无计可施，竟惋惜地哭了起来。哭声招来地里头干活计的大人，他们都在井里看到了这个“大家货”，都同情地安慰我。一个我叫五哥的人让我回家取蛤蟆钎子来，他要给我扎上这个“大家货”。我快速跑回家取回了钎子，他瞄准“大家货”用力一扎，果真命中。怎奈，钎子也没有倒冷刺，大家货又一扑棱掉下水去，狡猾并痛苦着的“大家货”再也不肯浮上水面。过了几天，“大家货”的尸体漂上了水面，五哥捞起来在庄里显摆了半天。

十几年后，我村的那条小河被城市排放的污水感染，渐渐不见了黄瓜条鱼和其他鱼种。于是我尝试着去人烟稀少的偏远野沟子里钓黄瓜条鱼。那里的污染相对小些，又经过了一片草泊的过滤，因此，仍然生存着鱼类。只可惜无论在哪条河沟子里也找不到黄瓜条鱼。我经过好长时间的痛苦抉择后，决定改钓瓜子鱼（鲫鱼）。大的瓜子鱼有鞋底子那么大，故称鞋底瓜子鱼。瓜子鱼又分黑鳞、白鳞和黄鳞之说，可能是被当地的水土原色染成的吧！这种鱼喜欢在水底游泳觅食，因此，钓法也得改进，得用鱼漂和铅坠。就是把鱼钩沉入水底，观察水面上的鱼漂，鱼漂稳稳当当地往上一拱，一提杆儿准是个鞋底瓜子鱼。假如把鱼漂抻入水下或列出老远，那是小麦穗鱼在捣蛋，小麦穗鱼嘴小，吞不进钩，让你钓不上来干着急。钓瓜子鱼用蚯蚓作诱饵很佳，同时还要“打窝儿”。就是选一处有水草标记的地方撒一把小米，不一会，一群瓜子鱼闻到米香就会游过来。“打窝儿”的小米用白酒泡过很好，不但米、酒香招揽鱼群，而且鱼一吃到肚子里头就有几分醉意，不想离去，等把它们一个个抻上来为止。

钓瓜子鱼很怕钓到“完扎鱼”。完扎鱼学名叫嘎鱼。一次，我骑了50多里路的自行车，到一个草泊里的河沟子里钓瓜子鱼，刚一下钩就见鱼漂拱上拱下，我欣喜地提杆，好吗！是个离开水面就“嘎嘎”叫的大嘎鱼。我用手抓住它想摘钩，不小心被它身上的毒刺刺中大拇指，立刻剧痛难耐，是那种被鞭炮炸伤手指的撕裂痛和钻心痛。我立刻扔掉鱼杆，攥着手指跺脚流泪，无法再钓下去。难怪老百姓管它叫完扎鱼，原来遇见它就算完了。

随着钓龄的不断增加，我钓鱼的经验也越来越丰富。比方说：“宽钓窄、窄钓宽、不宽不窄钓中间。”就是在选择钓点时，在一个较宽的河沟子里，要选一处忽然变窄的地方；在一个较窄的河沟子里，应选择一处忽然变宽的地方；对于一条较规则的河沟子，就要选择中间的位置。有没有科学根据我不知道，但那儿的鱼的确多。

河钓丰富了我的人生经历，使我生出了浓厚的热爱自然、享受自然的乐趣，身心也得到进一步的修练。所抓工作思路开阔清晰，有板有眼。遇事不急不躁，处理妥当。生活中淡泊明智，与人无争，勤俭朴素，家里家外一番和睦。此中真意无限。